【江元慶專欄】司法體系有人嫁禍！
文／江元慶（資深司法記者，作品《流浪法庭30年》催生「刑事妥速審判法」施行）
民國101年3月18日，星期天的下午，男子「小蔡」在新北地檢署外的人行道上，以汽油淋身後，走進地檢署內，並拿出打火機；在緊急時刻，兩名法警聯手擒伏他，化解一場危機。
小蔡是一名吸食安非他命導致誘發精神病的患者。他聲稱遭人陷害，多次檢舉援交網站卻沒人理他，為了引起媒體關注，因此決定採取激烈手段。
檢察官依公共危險罪嫌起訴他（板橋地檢署起訴書，101年度偵字第8183號）。一審調查後，認為事證明確；不過，法官考量他行為當時，醫師指出小蔡確實處於精神障礙狀態，判他徒刑兩年。
小蔡不服，上訴二審。沒想到，全案發生令人難以想像的變化……
小蔡不否認以汽油淋身再走進新北地檢署大廳，但他強調並沒有要自焚、或是要縱火燒檢察署的意圖。他說，在進入地檢署之前，他就已經把打火機磨損，「打火機是壞的，根本打不著火。」小蔡還說，他只是想引人注意，而且在決定做這件事之前，還通知了媒體。
小蔡說的是真的嗎？雖然他是精神病患，二審還是根據他的說詞進行調查。
法官發現，聯合報楊姓記者確實事前就知道有人要到新北地檢署自焚；楊姓記者做證說，他當天看到戴著白色安全帽的小蔡行跡怪異，於是到法警室向值班的劉姓法警通報留意。
經過調查後，證明了楊姓記者會得知此事，確實是小蔡事前有通知媒體。但是，小蔡說他把打火機磨壞，打火機根本打不著火的說詞，是真的嗎？
小蔡具體的指出，他是在新北地檢署外的人行道上把打火機磨壞。法官根據他的說詞，調閱路口監視器查看，果然看到小蔡蹲在一輛機車的後面，手中拿著物品在地上磨擦了大約10秒鐘。但是，小蔡究竟在磨什麼東西，畫面裡看不出來。是不是打火機？
二審決定勘驗查扣的打火機。沒想到，這一查，案情不僅大逆轉，還另有內情……
小蔡當時所拿的打火機，在案發後就被查扣；而且，在檢察官偵查期間，這支打火機還以證物拍照存證。但沒想到，二審法官發現，扣案的打火機實物，竟然和照片上的明顯不同（台灣高等法院判決書，102年度上訴字第775號，判決理由三之（三））。
小蔡所使用的打火機，是一般超商都有在販賣的便利式，這款打火機的上頭會有一個用來打火的滾輪。二審法官進一步比對發現，照片中的打火機並沒有滾輪，但是，扣案的打火機上竟然有滾輪。
也就是說，小蔡當初被查扣的打火機，因為上頭並沒有滾輪，因此理論上應該打不著火。但是，二審法官勘驗的打火機卻出現了滾輪。為什麼會這樣？是有人貍貓換太子，動了手腳？
小蔡當初拿的打火機究竟能不能打著火？是影響此案是否構成公共危險的重要關鍵。法官決定再查，傳喚當天處置這起事件的法警，還原事發經過……
當天，小蔡步進地檢署後，走向法警室表示要申告。劉姓法警聞到小蔡身上有濃厚汽油味，且手上拿著打火機，打火機還在身上滑動了3、4次，他立即衝上前抓住對方的手，其他法警見狀撲上前壓制擒伏。
「當時，有沒有看到打火機有打著火花？」法官問。
沒想到，兩名法警的說詞不同。劉姓法警說：「沒有看到火花。」林姓法警則說：「有看到疑似火花的小亮點。」
要採信誰的？二審決定採用劉姓法警的版本，理由有二：第一，劉姓法警是和小蔡正面對峙的人；第二，法官勘驗新北地檢署的大廳監視器後，並沒有看到案發當時打火機出現火花。
二審認定，打火機既然是小蔡刻意磨壞，且沒有證據顯示打火機能夠打出火花，顯然小蔡沒有自焚、縱火的意思，法官判決：小蔡無罪。
小蔡從有罪變無罪，檢察官不服，上訴最高法院。三審支持二審，判決駁回上訴。小蔡無罪定讞。31歲的他，當初被羈押了87天，訴請刑事補償後，獲得17萬4000元。
小蔡一審會被判決有罪，其中理由之一是，法官曾經當庭試打扣案的打火機，結果連打10多次都出現火花。但是，經過二審比對後，才發現一審法官當初試打的打火機，和當初扣案的打火機照片明顯不一樣。
為什麼照片裡的打火機會和實體證物不同？合理的懷疑是：有人調包！
調包的目的，則無非是嫁禍小蔡。
是誰嫁禍？答案已經很明朗了──是司法體系裡的人。因為，這只打火機是扣案證物，只有體系裡的人才能碰觸的到。
嫁禍的人，是誰？
本文為江元慶老師獨家授權刊載，非經同意不得任意轉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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