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江元慶（資深司法記者，作品《流浪法庭30年》催生「刑事妥速審判法」施行）

民國100年3月21日深夜，「小祥」開車載著「阿和」途經桃園市觀音工業區榮工南路口的時候，遇到警方攔檢。警方發現駕駛座下有一個背包，「裡面裝什麼？」警方問著小祥、阿和，兩人悶不吭聲。警方察覺事有蹊蹺，要求打開背包，裡面有兩把改造手槍、三顆子彈。小祥、阿和被帶回調查。

製作筆錄時，阿和說出槍、彈的主人：「是『小烏龜』的！」他並說，小烏龜因為急需用錢，想要賣這些槍彈給他們，他和小祥拒絕後，小烏龜就把槍和子彈放在小祥的車上。

不料，在檢察官偵訊的時候，阿和卻翻供了：「我不知道小祥的車子裡有槍，也不知道改造手槍和子彈是誰的。」

為什麼才剛在警方面前供出小烏龜，卻又隨後在檢察官眼前否認？阿和如果不知道車子裡有槍、不知道槍和子彈是誰的，他為什麼又能對警察說出槍彈是小烏龜的？小烏龜是誰？阿和的兩套說詞中，哪一個才是正確的？他又為什麼會翻供？

沒想到，這些疑雲裡還有疑雲……

根據法官的調查，當初小祥、阿和被警方帶回調查時，在製作筆錄之前，小祥、阿和竟然在警局裡疑似發生串證；阿和表示，小祥要他把持有槍彈的刑責推給小烏龜。（桃園地院判決書，100年度訴字第500號）

阿和的說法是真是假？如果是真，是警方故意讓他們串證？還是小祥、阿和趁警方疏於防範，而趁機串證？

就在案情發生「疑中疑」之際，沒想到，原先極力撇清罪責的小祥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，他為阿和開脫罪名，且一肩扛起刑責：「這些槍彈是我的，與阿和無關。」

小祥堅決否認阿和涉案。不過，檢察官不相信，認為小祥是在掩護阿和，把兩人都提起公訴。

阿和究竟是不是共犯？他有沒有和小祥共同持有槍彈？

當法官傳問當初搜出槍彈的警員後，合議庭開始心生疑惑：這個案子的積極證據在哪裡？

大園警察分局蘇姓員警做證說，他盤查小祥車子的時候，是彎身低頭查看，才在駕駛座位下看到藏放槍彈的背包。法官因此不禁懷疑：既然警員得要如此費心檢視，才能在駕駛座位下看到皮包，阿和既然不是車主，他坐上別人的車，怎麼會知道駕駛座位下藏有槍彈？

一審認為阿和不一定知道小祥的車內有槍彈，因此判決：小祥持有槍械，判處3年2月徒刑，阿和無罪。

檢察官不服阿和獲判無罪，提出三點理由上訴：第一，小烏龜既然是以阿和做為槍彈交易的聯繫對象，那麼阿和顯然是和小祥共同持有槍械，應該列為共犯。第二，法官從警員的盤查過程做為判決基礎，從中得出的心證屬於「推認」。第三，阿和、小祥都有毒品前科，兩人把持有槍彈的刑責丟給小烏龜，是為了脫罪。

檢察官認為一審判決阿和無罪的理由是「推認」，但是，二審法官則還以顏色：「檢察官的上訴，屬於臆測！」（台灣高等法院判決書，101年度上訴字第2122號，判決理由五）

「檢察官認為小烏龜是以阿和做為聯繫對象，證據在哪裡？」二審法官指出，檢察官如果認為阿和、小祥確實共同持有槍彈，就應該提出更積極的證據。高等法院駁回上訴，阿和無罪確定。

所謂「更積極的證據」在哪裡？其實，答案已是不言可喻──小烏龜。檢察官只要把他找出來，並與阿和對質，就可以知道全盤真相，進而得知阿和是不是他交易槍彈的窗口。

「小烏龜」很難查嗎？一點都不難！

因為，阿和當初被警方帶回調查時，就已經說出小烏龜的真實姓名，是一名姓游的男子，他的全名就在筆錄裡（大園警察分局警詢筆錄，民國100年3月21日）。檢察官難道沒看到？

阿和被檢察官冤枉了。不過，他當初被羈押108天，訴請刑事補償僅獲得14萬400元，換算每天只獲得1300元的補償，和一般常態每天可獲得3000到5000元的額度，相去甚遠，這是他當初在警察面前撒謊的咎由自取，怨不得人。